不可言说的存在

    牡丹厅内的灯光雍容华贵，厅内大腹便便的男性与寥寥几位保养得宜精明干练的女主管们，被这灯光镀上一层金箔，莫寒枝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安静裂痕。

    见李修远出现，正在等待的他们立刻堆满笑容疾步上前。

    她侧头，身旁的男人芝兰玉树，在这群人里简直称得上鹤立鸡群。

    他微笑着在众人的簇拥下步入主座，一只手绅士地护在她腰部。明明这手只虚扶在半空，没有触碰，却像某种圈地运动的信号，让一圈人在一刹那不约而同看向她，莫寒枝莫名感到一种被目光炙烤的灼热。

    李修远在众人簇拥为她划出一片自留地，将她引入自己身侧的座位。

    坐下后，莫寒枝快速打量一眼一圈人，发现厅内并没有如经理所说所有人都在，只得收回眼神，危机感令她心下决意要尽快脱身。

    “这位是莫小姐，今天帮了我大忙。”

    李修远背靠在座椅上，修长的双腿交叠，微微侧身向莫寒枝，伸手向众人介绍。

    “莫小姐真是难得的人才！我们面试了不少专业学生，最后李书记点头满意的，可就您一位。这眼光，这效果！”

    主办这次会展的老板一边笑着介绍一边亮出大拇指，向周围一群不明事态的高管们介绍缘由。

    莫寒枝脸腾地一瞬便烧起来了，她实在难以厚颜无耻地接下这种类似于捧杀的夸奖。

    她并不是害羞，而是为此感到窘迫，那种被迫站在聚光灯下、沐浴着观众目光、被当成精美摆件的窘迫。

    “其实，还是老板您设计的展厅效果好，我只是照本宣科罢了。”

    强行挤出一个羞涩的笑容，她在心中祈祷赶快开饭吧，尽管这一桌人都是她以后找工作时可能见都见不到的上司，但是这种情况下，她只想尽快逃离。

    “诶，莫小姐谦虚了。”

    一个头顶亮堂堂的男人开口，端起一杯酒便敬正饶有兴趣目光锁定她的李修远。

    “李书记，这杯我干了，您随意！没有您牵头搭台，哪有我们唱戏的机会？您带着华信指明方向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才有奔头！”

    说罢，一饮而尽，向李修远示意他干干净净的杯子后才坐下。

    李修远也拿起酒杯，浅浅沾了一下唇。

    “王总过誉了，华信只是顺应时代，平台是大家的，戏还得你们唱才精彩。”

    门被轻轻敲了三声。

    “您好，打扰一下，上菜了。”

    说罢，便有服务员缓缓推门而入，他们侧着身子把菜上齐后，领头服务员轻声告知菜上齐了，便井然有序地离开。

    莫寒枝看看表，距离自己进来不超过五分钟，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度秒如年。

    “你是S市人，应该爱吃甜口的。”

    李修远为她盛了一盅官燕，还贴心递上纸巾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谢谢。”

    莫寒枝不好拒绝，只得牵了牵嘴角。

    喝了两口微甜的官燕再一抬头，李修远已经和旁边的人谈笑自若，她身边的女高管也笑眯眯地挑起话题，不需要她回答也能说得有声有色，让她紧绷的神经稍懈。

    “莫小姐真是又聪明又标致。看着就跟李书记…特别有缘似的。你们是以前就认识，还是这次展会结的缘呀？”

    莫寒枝愣了一下，略显困惑地眨眨眼，语气斟酌：

    “就是今天在会场，李书记刚好需要人导览。之前…之前不认识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说你们二位还真有缘分，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，能在茫茫人海又见一面可不容易呢！”

    高管jiejie语带笑意，又向她介绍在座的各位：

    “那位，是你老板，应该认识。旁边的是刘老板，天宇科技的老总，也是我的老板；那位是王总……”

    等到听她一一介绍完，莫寒枝心中差不多明了，这次会展的几位主要大公司负责人基本都在，而自己身边这位，她差不多也明悟身份，华信集团，华国权力最大的国企，哪怕只是一个部门主管，也是她难以招架的存在。

    先前的懵懂被骤然刺穿，她开始坐立难安，如同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庞然大物盯上，向她偶然投来一瞥。现在只恨不能立刻冲出华丽的包厢回到那间破旧却温馨的集体宿舍，她感觉座椅上像长了钉子。